寻根活动·古今祭文015
文/樊德昌
柳宗元和韩愈同是唐代散文的大家。柳宗元把韩愈列为"先友",但两人在前期政治立场上有分歧。不过,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。柳宗元临终前托韩愈为自己作墓志,韩愈矢心允命,以祭文践诺。
《祭柳子厚文》是唐朝文学家韩愈为祭奠亡友柳子厚(柳宗元)写的祭文。
柳宗元和韩愈同是唐代散文的大家。柳宗元把韩愈列为"先友"(父亲的朋友)。但两人在前期政治立场上有分歧,柳宗元为王侄、王叔文所引用,韩愈对二王却恨之入骨。柳宗元死于元和十四年(819年),韩愈当时由潮州召回为袁州(今江西宜春)刺史,写了这篇祭文。
一代文宗韩愈
祭柳子厚文:
维×年×月×日,韩愈谨以清酌庶羞之奠,祭于亡友柳子厚之灵:
嗟嗟子厚,而至然耶!自古莫不然,我又何嗟?人之生世,如梦一觉;其间利害,竟亦何校(jiào,计较)?当其梦时,有乐有悲;及其既觉,岂足追惟。
凡物之生,不愿为材;牺尊青黄,乃木之灾。子之中弃(中年被贬官),天脱馽(zhí,绊住马脚。也作"絷")羁;玉佩琼琚,大放厥词。富贵无能,磨灭谁纪?子之自著,表表(卓异,特出)愈伟。不善为斫,血指汗颜;巧匠旁观,缩手袖间。子之文章,而不用世;乃令吾徒,掌帝之制。子之视人,自以无前;一斥不复,群飞刺天。
嗟嗟子厚,今也则亡。临绝之音,一何琅琅?遍告诸友,以寄厥子。不鄙谓余,亦托以死。凡今之交,观势厚薄;余岂可保,能承子托?非我知子,子实命我;犹有鬼神,宁敢遗堕?念子永归,无复来期。设祭棺前,矢心以辞。呜呼哀哉,尚飨!
译文
某年、某月、某日,韩愈恭敬地用清酒和多种佳肴作为祭品,祭奠去世的朋友柳子厚的魂灵。
唉,子厚,竟死了!自古以来没有人不如此,我又悲叹什么呢?人活在世上,好像一场梦,其中的好坏,又计较什么呢?当人在梦中时,有欢喜有悲伤;等到人醒来以后,哪里值得追思呢?
大凡事物产生,不愿意成材,祭祀用的酒器又加上青黄的文饰,是木材的灾祸。你中年被贬官,这是上天除去你的羁绊。(正因为如此,你能回归你的本性),你的文章如同美玉制成的玉佩,晶莹剔透,闪烁其词,极力铺陈。而那些富贵而没有才能的人,声名磨灭又有谁知道?可是你的名声却越来越高。不擅长砍削的人(砍削的时候)一定会指头流血,头上冒汗,而技术高超的工匠只能在一旁观看,手收缩在袖子里面。你的文章不为当世所用,竟让我们这些无能之辈掌握大权。你一旦被斥逐,再没有复官,而朝廷里充满了碌碌之人。
唉,子厚,现在竟去世了。临终前的声音,多么清晰呀。告诉各位朋友,希望托付幼小遗孤。看得起我,你也把死后之事托付于我。大凡现在的交游,观势厚薄,我怎么能保证承担你的托付?不是我了解你,你诚心托付于我;上有鬼神,我那里敢忘记怠慢你的嘱托呢?我顾念你永归,不再有来期。在棺前设祭,表达我不二之矢心。
悲哀呀,请享用祭品吧!
柳子厚画像
用典:
"凡物之生,不愿为材;牺尊青黄,乃木之灾。"出自《庄子·天地篇》:"百年之木,破为牺尊,青黄而文之;其断在沟中。比牺樽于沟中之断,则美恶有间矣,其于失性一也。"百年巨木,良材也,砍削雕镂之,作成祭器"牺尊",又加青黄文饰,诚然精美了,而失去木之本性。这一比喻说明"多才为患害",为的是从反面引起下面的议论。
简析:
作者在这篇祭文中极力称赞柳宗元文词之美,对他才高而不用于世的遭遇表示不平,并允其所托。字字句句殷勤恳切,宛如面谈。
开头即提到"利害""悲乐",为正文引出话题,似叹似慰,悠然不尽。接着写柳子厚才高而不见用,但中间却充满郁塞不平之气,譬喻和正反对比杂糅在一起,苍茫不尽。"一斥不复",概括子厚的仕履;"群飞刺天",表示庙堂上充斥无能之辈,对比异常强烈。
最后一段是表述自己的态度。柳宗元临死之前寄信给刘禹锡,希望在抚养幼小遗孤、载柩归葬先茔的事情上,得到朋友们的帮助,又托韩愈作墓志。韩愈"矢心以辞",表明态度,这是对死者的最大安慰。
柳州柳宗元祠
有人说韩愈小心眼儿,整篇不提柳宗元的生平功绩。其实,韩愈还为柳宗元写了墓志铭,其生平功绩在那里有充分的铺陈表述,这应该是韩愈韩昌黎先生的整体谋篇布局吧。
(编辑 余佳)